桂花飘香忆外公

　　文 | 余笑涵

　　外公去世已有七年，我对他的记忆渐渐模糊起来，如果不写点什么，或许很久之后会只记得外公对我很好，至于哪些地方好，就说不出来了。

　　在我的记忆里，外公有着花白的头发，黝黑的皮肤，笑起来眼角会有皱纹。他的穿着一直很朴素，南方的夏天湿热，他多是穿一件白色的短褂。而冬天则穿黑色的棉服，头上戴一顶帽子。他的笑容是慈祥的、手掌是粗糙而温暖的、说话时的声音是洪亮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外公是一个退伍老兵，也是一名老党员，妈妈说，外公没退休前，在单位一直是先进工作者，还是市级劳动模范，荣誉证书装满了一个大抽屉。那时我年幼，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是模糊记得，退休后的外公也是个闲不住的人，邻里之间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去帮一把，是个大家喜欢的老头儿。

　　我是外公带大的，我一直叫外公“爷爷”，叫外公感觉太生分。外公也从没觉得我是外孙，在他眼里，孙女和外孙女都是他掌心里的宝。外公家住在公路局，那里环境很好，有很多花草树木、是我童年玩乐的天堂，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几株桂花树了。外公喜欢和邻居们在树下聊天，我喜欢在树下用棍子拨弄着蚂蚁玩。

　　我上小学的地方离外公家里很近，爸爸妈妈工作忙没时间照顾我，我放学通常都是外公接我。不论是盛夏还是寒冬，他永远准时在校门外等着我。那时我上小学，还十分贪玩，有时候放学会和同学在操场上疯一会儿再回家。等到我玩累了背着书包出校门时，几乎没有家长在接小孩了。外公一个人站在校门口，时不时往里面张望。见到我出来，他很高兴，没有一句责备的话，只是默默地接过我背上的书包，牵起我的手，就这样在夕阳下慢慢走回家。

　　尽管我是那样的贪玩，外公还是会掐着点等在校门口，我想他一定是怕我出了校门却没看到他害怕。他从未曾向我抱怨过他等待的时间之久，每天放学见到他，他都是微笑着的，爱意都快从眼里溢出来了。

　　人们常说味觉的记忆是最持久的。我的味觉细胞一直记得外公亲手做的饭菜，但就算味蕾还记得，现在的我也是尝不到了的。外公会做很多好吃的，最普通的食材经过他的手也能变成餐桌上的一道道美味佳肴。幼时我爱看动画片，里面的卡通人物一施魔法，就会变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当时觉得外公和里面的人一样，都会魔法，那些美味的食物就是他的魔法变出来的。等到长大一点我就明白了，其实哪有什么魔法，那都是哄小孩的。我小时候挑食，但唯独对外公做的菜特别喜爱，现在想来，那都是外公用心烹饪的结果。他将对我的爱融进一道道菜里，变着花样让我多吃一点，生怕我因为挑食营养跟不上，外公的魔法就是他对孙辈们那份沉甸甸的爱。

　　时光如流水，我与外公的缘分不过就短短十二年的光阴而已。刚上初中那年，外公被确诊为肺癌晚期，但是我们怕他接受不了，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他。我当时住校，没办法回来看望他。只能在爸爸妈妈打来的电话里知道外公的近况，每天在心里默默地希望他一切安好。但是外公的病还是日益严重了。每次周末回家，看到他越来越消瘦、说话越来越吃力，我只能偷偷在厕所抹眼泪，怕他看见我伤心，又要担心我了。就这样外公支撑了半年，还是离开了我。他去世的那天，我在学校，并不知道他去世了。回来时，看到灵堂挂着外公的遗像，还是那样慈祥的笑容，却再也不会呼唤我的小名了，我顿时泪如泉涌。我终究是没能赶回来见外公最后一面，这成了我终身的遗憾。现在我会偶尔翻翻相册，看看外公的照片，来怀念他。与外公一起度过的时光虽然短暂，却是温暖而让我留念的。

　　外公去世之后，老房子出租了，我也几乎没再回去过。听说公路局里换了新的健身器材、路面铺了沥青、栽了很多新的花草。那几棵桂花树倒是还在，桂花亦是年年都开着。桂花盛开的时节，想必会是满院的芬芳吧。只是桂花树下，再也看不到那位穿白褂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