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之歌（组诗）

　　 诗 | 梁尔源

　　空椅子

　　母亲走了

　　她坐的那把椅子一直空着

　　每天我仍打开“小度”

　　在空椅子前

　　播放母亲最爱听的《红灯记》

　　将母亲的魂召回来坐一坐

　　

　　每次回到老屋

　　看到那把空椅子

　　整个故乡都万物皆空了

　　桃花是空的

　　梨花也是空的

　　每一声鸟鸣更是空落落的

　　

　　岳母

　　岳母，你还留恋那栋小木屋吗

　　那透风的木板缝

　　关不住浩大的春风，那年

　　飞来的红盖头

　　裹走了你半个灵魂

　　小木屋验证了你的祈祷

　　女儿终于没嫁给鸡

　　也没随狗

　　

　　岳母，你给我缝的那件中山装

　　至今整齐地叠在衣柜里

　　不是式样已过时

　　我怕一抖动它

　　那四个口袋里跑出来的那些事

　　都会让你失望

　　

　　老婆从不点赞我的诗歌

　　退休后的老婆被手机返聘了

　　每天都在抖音里抖

　　将50后抖成了70后

　　追星追得老花眼镜都掉了

　　肖战、王一博、迪丽热巴……

　　但从不屑顾我写诗

　　狐朋狗党都点烂了大拇指

　　她仍视而不见，心想

　　难道写诗耽误了买菜

　　写诗的稿费没上缴吗

　　……

　　有一天朋友电话我：

　　快上群，你老婆风向转了

　　她给你献了十朵玫瑰花

　　打开微信群一看

　　有人正在转发我的诗

　　——《岳母》

　　

　　习惯

　　客厅墙上的钟坏了

　　她从时间的轨道上掉下来

　　柴米油盐的阵脚也乱了

　　几十年的树轮

　　都是它一圈圈画出来的

　　那头白色的生命线

　　不习惯在手机屏幕上延伸

　　女儿将邮来一个新的

　　她反复叮嘱

　　不仅要能转而且要报时

　　能每天喊醒光阴

　　不让日子在白墙上消沉

　　要慢慢品味

　　这悠闲的时光

　　并每天都在夕阳上

　　敲出点声响

　　

　　春日

　　春风的小手

　　牵着孙女的小手

　　整个世界显得娇嫩嫩的

　　

　　她折了一根发芽的芦苇

　　心生疑惑

　　为什么人死了

　　不能再发芽

　　

　　我折了一根长满新芽的柳条

　　编成一个圈

　　戴在头上

　　春风开始给我醍醐灌顶

　　

　　忽然，那不知所措的春光

　　发出尖叫

　　“爷爷，你的白头发

　　也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