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城的千年守望

巍巍城墙，是一本无字的史书。登临天心阁古城墙，可溯史兴怀，于炮台弹孔中感受九州生气三楚雄风；俯观“朝宗门古城墙”遗址，可畅想宋时南方米市茶市繁华……

其实，在老长沙城外还有一座古城留下的城墙，它是一本价值连城的“长沙史书”，其年代可追溯至西汉，却为绿树古藤所掩，鲜为人所知。

位于三汊矶北的这一处古城墙遗址，披泽过今时明月，也经历过汉唐风雨。它是西汉时期的古城遗址，也是湖南现存最完整的汉代城墙。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中称之为三石戍城（戍城为边城），清嘉庆《长沙县志》中则称之为古北津城，也有学者认为它是守护西汉某位长沙王陵墓的“园邑”（汉代为陵园所置的县邑）。

北津城、戍城、亦或是园邑，即使这处遗迹的真实身份湮没在历史中，但它是现在长沙珍稀的地面汉代城墙遗址却是不争的事实。它历经岁月却完整保留至今，为千年后的我们提供了一个可细细阅读、慢慢体味的载体。既无定论，本文暂称它为“三石戍遗址”。

他乡灯火千万，能永远为你点亮的却只有故乡那一盏。今人古人，皆是如此。

远眺长安遥寄思情的定王刘发，与其他许多汉长沙国王室一样，长眠于河西临江的丘陵山地之中。汉长沙国王陵遗址是我国现存数量最多、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整的汉代诸侯国陵园，是长沙作为“楚汉名城”的最佳证明。

当年马王堆汉墓的出土震惊世界，被誉为20世纪世界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而汉长沙王陵无论是主人身份地位、陵墓规格均比马王堆汉墓更高，其意义当然更为重大。不难想象，那一件件埋藏地下的汉代长沙国文物一旦出土现世，将会带给世人怎样的惊艳。

走进汉王陵遗址公园，登高东望，近处是沉睡千年的三石戍遗址，远处是如一弯明月浮卧湘江的月亮岛，回望则是长沙城中最高的山——谷山。

如果将岳麓山、橘子洲、天心阁比作长沙山水洲城的“铁三角”，那么谷山、三石戍遗址、月亮岛和隔江相望的鹅羊山则是另一种山水洲城的组合。前者承载着湖湘文化和长沙古城独特的人文底蕴，后者寄托着湖湘人千年不变的血脉离愁。

谷山因被燕王讨伐兵败而出家的谷王得名，山中有景点100多处，还有两个小水库，俗称“五龙朝圣，九珠相托”。据清乾隆《长沙府志》记载，谷山上还盛产一种青纹花石，可与庐山石砚媲美。可随着城市的生长，这座与岳麓山一北一南遥相呼应的秀美青山，感知度却越来越弱。

谷山脚下的三石戍遗址西傍青山、东临湘江，城墙总长近2公里，最宽处近30米，最高约7.5米，面积约50万平方米。据说城墙外环绕的一串水塘，就是当年护城河的遗迹。

日月更替，逝者已矣，生者息息。奔腾不息的湘水见证了三石戍城与汉王陵的千年守望，这种神秘的联结，直到今天依然存在，守墓人虽已不在，但存世的遗址本身就是其最大的价值。

“天人合一”，是古代王侯择陵墓时的遵循，谷山片区也不例外。长沙最古老的城墙、城内最高的山、湘江上最大的洲岛……诸多之“最”集中在这一片区，虽是自然的鬼斧神工，却也是“背山面水”的匠心之选。如何保护好、利用好这片“宝地”是长沙当下面临的又一课题。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保护好城市历史文化遗存，延续城市文脉，使历史和当代相得益彰。汉王陵和三石戍遗址，它们是汉长沙国存世的宝藏，是长沙不可复制、不能失去的宝贵财富。

郑州投资约5亿元保护商城夯土城墙遗址，目前该遗址年接待游客量超过300万；西安投资约15亿元保护明城墙，年接待游客数量达到了500万人次……网红长沙如果再添一处汉城墙打卡点，人气值会不会再飙升到一个新高度？

当务之急，应当保护好古城遗址、高起点规划和建设“古三石戍”遗址公园，在 “北二环-北津城路-银杉路-湘江”围合区域保留一片完整的空间，形成与湘江风光带紧密相连的开敞地带。

将汉古城墙、汉王陵公园、月亮岛与湘江风光带等重要开敞空间串珠成链，营造一条集民俗场景体验、陵寝文化体验、山水人文感知于一体的汉城墙-汉王陵的历史文化轴线；在谷山周边实施严格的城市景观风貌管控，通过视线廊道预控、滨水临山界面管理、开发强度和建设密度管控、建筑限高等手段，保留谷山山体轮廓可见性、提升存在感，还它一片钟灵毓秀。

省委常委、市委书记吴桂英在听取湘江长沙段“一江两岸”风貌管控工作汇报时指出，要打造好山水洲城特色风貌区，守好城市历史文化的根与魂。

倘若能在“谷山-月亮岛-鹅羊山、秀峰山”山水洲城特色风貌区，串联起古今、串联起山水人文，把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精心守护好，让历史文脉更好地传承下去，也许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家国背影，也将不那么遥不可及。

唐代宗大历五年（770年），“诗圣”杜甫用一句“著处繁华矜是日，长沙千人万人出”写出了长沙版清明上河图的热闹，彼时满城男女，在湘江边争相乘船过河、登山踏青。

千年后的清明，出门踏青的长沙人，不但可以来遗址公园里赏花、垂钓、观民俗、学手艺；也可以沿汉代城墙根漫步感受岁月沉淀，登城墙远眺追古思贤，再放一盏河灯祈愿；还可信步江边体会“空江沄沄鸟飞疾，别浦斜阳帆影直”的开阔。

吃完亲手做的蒿子粑粑，再放飞刚做好的手工风筝，若不尽兴，那就再去民俗街听一回山歌，去汉工坊学一把夯土城墙制作方法，总归能得十二万分的畅快。

有趣的城市是一本厚重的书，可让人一页一页仔细品读，沉醉其中。若汉代城墙变成孤立的展示物，若戍城与山脉江水割裂开来，若只见城市不见山……这本书便将不再完整、失去性味。

愿我们能唤醒

灵魂有趣却逐渐沉默的谷山

愿古三石戍

再续千年守望的烟火

愿山水洲城紧密相依

愿城市

知晓自己的来处

敬畏营城先祖的归处

愿有朝一日

世界的目光聚焦在此

我们能不负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