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 | 线车子的往事

长沙晚报网2022-05-07  109

导读:文 | 苏秀英  我还只有六七岁的时候,工厂宿舍区很少有人骑线车子。线车子后来叫自行车。偶尔看到有人推着或骑着它过来了,我们会哦嗬喧天跑去看。母亲和一些妇女也在一旁感叹,啧啧啧,咿呀,他屋里好阔,有线车子。被夸赞者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文 | 苏秀英


  我还只有六七岁的时候,工厂宿舍区很少有人骑线车子。线车子后来叫自行车。偶尔看到有人推着或骑着它过来了,我们会哦嗬喧天跑去看。母亲和一些妇女也在一旁感叹,啧啧啧,咿呀,他屋里好阔,有线车子。被夸赞者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懵懂无知的年龄,我知道线车子是一样好东西,就缠着父亲哼哼唧唧,希望他能够给家里买一辆线车子。父亲囊中羞涩,支支吾吾说,会买啰,会买啰。我跟小姐姐紧追不舍地反复提醒他。终于有一天,他不堪其扰,给了我们一个宏伟目标:不买线车子,买一辆带斗的摩托车,只莫天天催了。我和姐姐狂喜不禁,两人开始争论谁坐在斗里、谁坐在斗后的具体问题了。

  时间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一些,工厂里少数人能买得起线车子了。我们家依然处在只能看而买不起的状况。我有一个在袁家岭教书的姐姐,彼时已有了一个小孩。小孩需要我母亲照顾,而袁家岭到我家住的上大垅不通公交,往返极不方便。为了送小孩,手头也很紧巴的姐姐咬咬牙,找学校工会开口借了一百元钱,然后东拼西凑,买了辆名为“白山”的线车子。买回来后,全家人围着仔细打量,欣赏,我还忍不住去摸了摸车子正前方红色底子、白色漆喷出来的“白山”标牌。据说它是东北长白山那个地方制造的。

  为了能骑上这辆车,首先得学会骑。于是我不惜省下几天不吃早饭的钱,去当时的东风广场租车练习,三角钱一个钟头。学了几次,绊了几跤扎实的。膝盖绊得张着一个小血口,不怕;旧伤痕上再添新伤痕,也不怕,终于学会了。有了底气,我张口要骑姐姐的车子试试,他们满腹狐疑地不想答应。后来看着我先溜一阵,然后飞身上车,娴熟地驾驶“白山”,吃了一惊,才放下心。

  此后,只要“白山”来了,我总会找点借口,或帮家里买点什么,或去附近看点什么,骑着它过一下瘾。直到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各种运动风起,各色人等粉墨登场,胆小的父亲望着家里这件略值几个钱的东西,坐立难安。他生怕哪方草莽英雄突然出现,把它掠走。某日,乡里舅舅带着表哥来串门,父亲像看见救星一样把“白山”托付给他们。不过出于惜物,他反复叮嘱表哥,只放半年,不要乱骑。表哥是个很灵泛的角色,答应得嗬天嗬地。我在一旁冷眼看着,分明看到他眼神里喜不自禁。半年后,舅舅将面目全非、只差解体的“白山”和手缠绷带、已然骨折的表哥带来,满脸的歉疚。

  后来我进了工厂当学徒,除了学习钳工,还学电工,后来又去学机加工。那时带我学磨床的师傅姓何,是个极好的老师傅。他待我如同家人一样,耐心传授自己的技术和经验,好和气的。班组里有的师傅却告诉我,你千万不要跟何师傅借线车子啊,他的外号叫“何八分”。他有一辆“永久”牌的线车子,看得比命还重。如果有人问他借车,他会问,去哪里?如果说去五一路,他会掏出八分钱给他说,搭公共汽车去。来人就不好意思,诺诺而退了。

  我谨记着同事的忠告,从来不向他借车。我的母亲是个老病号,经常要去厂医院打针。有时候天气不好,刮风下雨,走着去极不方便,我就自己学会了打针。因为要回家给母亲打针,我向何师傅请假。何师傅很关切地询问了事由,掏出车钥匙给我说,快点去吧,以后有么子事就骑车去。我感动得话都讲不清了。同事们目睹了这一幕,也不敢相信是真的。可以想见,那个年代线车子的弥足珍贵。

  从那之后,买一辆属于自己的线车子,便成为我胸无大志、目光短浅的奋斗目标。虽然我参加工作早,生活也十分节俭,每月的工资却总是捉襟见肘,少有余钱剩米。买辆线车子需要 160元左右。怎么才能湊够这笔巨款呢?我和几个同有此志的同事商议,即找12个人用一年时间,每人每月出十几元,可以买回一辆车。这等于强迫自己节约存钱,置一个大件。就这样,我终于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买了一辆“凤凰”牌女式线车子。

  看着从牙缝里挤出的钱,变成了凤凰六五,我百感交集。有事冇事我都骑着它。为了在朋友面前显摆,会不打招呼,冷不丁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后来有了自己的家,我骑着它跑遍长沙的大街小巷,寻找美味菜肴,是那样方便和随性洒脱。不过也发生过一次惊魂事件。一天我搭着不满三岁的女儿,在去幼儿园的路上,被人从旁边撞上,眼看着就要跌到路边满是尖锐乱石和臭水的沟里去。危急关头,工厂一位师傅飞奔过来,托住了我们母女二人。有惊无险中我记住了那位师傅,他是湖北人,名叫冯功尧。

  此后的若干年,我一直精心地使用、养护这辆车。后来先生在蔡锷路上的报社上班,这辆车便成了他的坐骑。早晚他风里来,雨里去,接送女儿。白天他就把它当成公车四处釆访用了。由于使用过度,这辆车不堪重负,经常发生爆胎。我找工厂的一个老师傅修理。修多了,他对我说,你咯杂车要换了啊,你屋里老公好“判”的,细妹子也“判”,乘不起两个“判人子”。他是湘潭人,“胖”字总说得与长沙话不同。

  至此,这辆超期服役的“凤凰”,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退出了我家的历史舞台。

  现在我们早已超出了我父亲买摩托车的宏伟目标,出门迈步就上了汽车。可不知为何,我总是忘不了骑线车子的往事。有一首歌唱道祖国不会忘记你,人民不会忘记你。而我,总是不会忘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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